2008-11-24

一顆小野草苺的故事

我今年二十多歲,大學資訊糸剛畢業,正在準備考美術研究所。
我家境不錯,父母都是中學教師。
我是獨子,父母已為我買了兩棟房子。
我有一個論及婚嫁、美麗高佻、人人稱羨的女朋友。
爸爸媽媽希望我有一天成為科技新貴,像另一個郭台銘。

不敢否認,最近我和他們一次又一次的爭執。
科技非我所愛,0 和 l的數字遊戲,永遠吸引不了我。
可是,一枝彩筆,一塊陶土,可以是我每一分每一秒神遊世界的工具。

我曾威脅,如果再逼迫我考資訊研究所,我就搬出去。
我為什麼要作工程師,賺大錢?你們多的是錢啊!
終於,他們妥協了,只要我每天還在他們眼前晃啊晃的,
睡一整天的覺也罷,拿畫筆塗一天的鴨子也罷,
他們不再說一句話,只用嘆息的眼神看著我。

我從小就是乖乖牌的孩子,
中學,在爸爸任教的學校就讀,
縱使,有時也想和其他的少年仔,叛逆一下,
但父親的存在,使我只敢想,沒有勇氣做。

即使,二十歲那年,第一次可以投票,
父母告訴我:一定要投給國民黨的。
為甚麼?因為國民黨比較照顧公教人員。
如果不投給國民黨,以後18% 就沒了。
可是,你們不缺錢,為什麼不把這18% 讓給貧寒、真正需要的人去享用呢?
小孩子,有耳無嘴,投給國民黨就對了。

那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的爭執,第一次的投票。
站在選票所外徘徊良久,我猶豫該選誰。
一個聽說是又腐又爛,但是卻可以保住我父母的18% 的,
另外一個,看起來正派,敢說敢做,卻要拿走18% 的。

最後, 我投下了,給那個爛蘋果。
父母很高興我的選擇,
開票選完後,他們很安心沒有人可以肖想他們的18%了。

去年,留美的阿姨回來,我奉父母之命,陪她到處逛逛看看。
東聊西聊中,她說了些我不太懂的話。
她說,你們台灣人活在天堂卻不知珍惜。
有好的健保,卻有不少人濫用,甚至抄帶大把西藥偷送到中國;
有民主自由,卻濫用到說要殺阿扁總統,也不違法;
還說了好多好多和我父母平時迴然不同的看法。
末了,我記得她嘆了一口氣說:在天堂不知要珍惜,有一天會變成地獄。

我真想告訴她,阿姨,妳別危言聳聽了。
在我看來,我們每天想吃什麼就有什麼,
喊殺總統,罵哪個官要,
立法院為反對而反對,
Call-in 部隊悠遊一個個電視台,
媒體似是而非,...
一切的一切,就像打開水龍頭就有水流出來一般,天經地義,
因為,這就是自由,這就是民主。

上個月11日早上,我牽著女朋友的手走在重慶南路,
看到一個中年人,手拿一瓶水,穿越凱達格蘭大道時,被警察攔下,
他問警察,「為何別人可以走,我不可以?」
「因為你穿那件衣服」,
他把衣服脫下,「這樣可以走了吧?」
他要繼續走時,警察喊「抓起來!」
幾個警察馬上把他抓進警察車。

這個前後只有五分鐘,我還來不及看清他穿了什麼,
他已被警察架走。

他穿了什麼衣服?
為什麼不可以穿他想穿的衣服,走在台北的街道?

我忽然想起,是誰告訴我二二八的故事,
說國民黨當年由中國落難來台,殺了幾萬台灣人的精英。
那時聽了,我只是想:so?!
那是古早古早的故事了,
就像李建復唱的那一條龍,那是什麼龍,太遙遠了。

那天晚上,那個人被抓的一幕,反反覆覆地出現在我腦海。
似睡似醒中,我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我夢見自己一邊唱歌,一邊淋浴,
我讓水大把嘩啦嘩啦地流,盡情地淋,
等全身熱了,我躲邊一點,開始抹肥皂,
等全身抹好了,忽然,水不再嘩啦嘩啦, 變得稀稀落落,
我把水龍頭往左轉得大些,可是水出來越來越少。

水龍頭不是一開就有水嗎?怎麼水龍頭不再有水出來了?

「不要把水關掉!」「不要把水關掉!」…
現在,每個半夜,我都在自己的吶喊聲中驚醒過來。

所以,你問我,為何要加入靜坐學生的行列,
這,就是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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