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田與一銅像，設計成隨興屈膝坐在地上，右手捲著額前頭髮，若有所思望向烏山頭水庫，據傳是以他思考問題時的姿勢設計的，後方為夫人外代樹的墓園。圖片來源：台灣基督長老教會
/Aries | 贊修
2019-05-08
（重讀台灣史，原撰於2018/5/8）
【編者按】5月8日，是嘉南大圳之父八田與一技師紀念日，他把貧瘠的「看天田」變穀倉，坐姿銅像的型式與眾不同。今日，透過與他相關的小故事來認識他。
去年（2017年）4月，凝望著烏山頭水庫的八田與一銅像，被中華統一促進黨李承龍斬首，引起社會嘩然。像是反向宣傳牽起連串的問號，八田與一是誰？銅像何以被砍頭？
日治時期到戰後歷史的斷層，大約在2000年左右，如果在台灣提到八田與一，大家可能會覺得奇怪，這個人是誰，是什麼「雨衣」嗎？甚至在日本，也有許多人不知道八田與一是誰，以為他是歌手嗎？園藝師嗎？
他被聘為台灣總督府土木部工務課技手（技術人員），1914年升任為技師。他在台灣與世界各地參與的工程設施中，最為人知的就是嘉南大圳，工程的創新與適合在地的設計，從傳奇景觀規劃師郭中端的著作《護土親水：郭中端與她心中美好的台灣》這段文字，更容易了解。
全亞洲前所未有的水壩工程
當時不僅日本，整個亞洲都沒有執行過這麼大的水壩工程的經驗。八田技師為了確認水庫的設計是否適當，甚至遠赴美國視察，學習水庫工程。美國工程師曾對於八田技師的半水成式壩體抱持疑慮。所謂「半水成式」就是只有中間一道混凝土牆，前後都用卵石和當地的黏土做成斜坡壩體。黏土和卵石會隨著水壓和時間愈壓愈實，漸漸調整為最吻合地形的壩體，對中央的混凝土形成強固的保護，這樣一來，即使中央混凝土部分出現裂縫，也不會迅速崩壞，並且黏土具有很好的不透水性。
以當時台灣總督府的財力情況而言，要做一個三十公尺高，全混凝土的壩體不太可行，而且台灣和日本一樣位於地震帶上，所以八田技師運用傳統紅毛堤的智慧，發明了半水成式壩體。「紅毛堤」是荷蘭人用水田底層黏土修建的土堤，美國沒有水田，也少有地震，所以美國技師無法想像黏土的效能，才會產生疑慮。但事實證明，在將近一世紀後的今天，烏山頭水庫每年檢測的壩體裂縫都在安全的範圍內。
台灣嘉南村
除了工程的遠見，耗時10年（1920-1930）的工程建設，八田與一主導興建嘉南村（類似現在科學園區概念），這座具時代義意的聚落，因大工程進行，大批日籍、台籍工程技術人員與眷屬進駐而產生的產業聚落，約1000多人，生活機能完整，有學校、醫療所、表演聚會空間、寺廟、運動場。當時對家的概念、照顧員工家庭，都顯示著時代發展的縮影。長住於此的八田與一，就曾入籍官田庄，是官田庄民。
八田與一曾入籍，是官田庄民。圖片來源：自由時報
宿舍群在2011年部份修復，就是今日在台南官田的「八田與一紀念園區」，典雅的日式建築，成為戲劇拍攝取景的首選。
人道主義者
工程進行期間，1923年關東大地震，日本中央政府預算吃緊，烏山頭水庫工程經費被迫大幅削減，面臨裁員問題，八田與一幾經考慮，認為「大型工程非少數幾個優秀員工就可完成，貢獻最大的其實是為數眾多的下階層勞工，更何況能力強的人容易再找到工作，能力不強的，一但失業就生活無著……」，保障工作能力較弱者的生計，展現他人道關懷的個性。
嘉南大圳施工完成，其中因工犧牲人員共134人，八田與一要求興建「殉公碑」，犧牲者依照罹難時間先後全部列名，沒有將日本人優先排列在前面，是少見的統治者平等胸懷。
為土地奉獻
八田與一工作多年，只是個技術人員，某次夫人外代樹參加完官太太的聚會，回家詢問丈夫，但他嚴正的對妻子說：「我來台灣是要為這塊土地做事的，不是來做官的。」他從來不想當官，只想做一名專業技術者。此後，外代樹再也沒質疑過八田技師的決定。（據八田與一女兒回憶）
修復的八田與一宅，與其他長官宿舍不同的，是左邊白色外牆和超出主屋的建築高度，是獨立木造洋房，當作書房。八田與一高身近180公分，書房鴨居（門梁）高度調為176公分，高於其他日式建築。圖片來源：烏山頭水庫風景區
二峰圳 & 白冷圳
類似八田與一的狀況，以建設自己土地的心態耕耘台灣的例子還很多，例如1932年完工使用的屏東二峰圳，由水利技師鳥居信平建造，與一般「地面水庫」不同，是地下水庫（地下集水堰堤），讓林邊下游能享有灌溉用水。
又例如1932年建成的新社白冷圳，由磯田謙雄技師倒虹吸原理翻山越嶺輸送水，取大甲溪水灌溉台中山線民生及灌溉水源。主幹線長16餘公里，以重力和「倒虹吸管」技術，從大甲白冷台地翻山越嶺輸送水源到新社大南台地的南端。
鳥居信平與磯田謙雄技師，和八田與一同為金澤人，金澤與台灣地形環境相似，因此有諸多水利土木工程的發明，成長背景與所學專長，影響他們激發更新穎、適地的水利設計。
相較於一心只想為土地奉獻的日本技師們，號稱「愛國」的部份軍公教，不小心說出「我的上級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心內話，面對年金改革錙銖必較，更顯八田與一遠大抱負和慷慨精神。
延伸閱讀：
消失的菁英：解決嘉南農民洪水、乾旱困擾 他說服日本動用國庫蓋水圳
（本文原發表於2018/5/8《讀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