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月: 原住民自治先覺者高一生哲人．26

簡短的文字，卻清楚揭示家屬的處境與苦楚：

一場事變改變了所有的一切
軍人突然包圍家裡在母親驚恐的眼神中傳來父親被捕的消息
我們被迫搬離了那充滿美妙旋律的家
開始了玻璃不時被打破、充滿歧視的日子

資料來源：翻拍自《杜鵑山的迴旋曲》[1]

2021-05-16

＊本文收錄於「原住民自治先覺者高一生哲人．揭碑追思音樂會」追思手冊。

黨國機器無止盡的壓迫，他們像處在獄外的大監獄，
卻昂首挺立，保持著山地先覺者家屬的氣概！

22．家屬堅韌挺過磨難
覆巢之下無完卵，在高一生被誘捕後，家中遭遇逐漸變調。有些人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和高一生有任何牽連，到高家看到以前的合照就偷走。文件、書籍也被隨便拿走。土地、財產也被掠奪。有族人發生不好的事，就牽拖都是高一生害的。莫須有的指控，已無從辯駁。

高英輝（高一生三子）曾說：

校長好像姓劉，那時二姊［高貴美］在達邦國小教書，他都欺負她，說高匪一生的女兒怎麼能教書，派她去十字路教，害二姊每天要從達邦走過去。[2]

從達邦步行到十字路，約需2小時的路程。相同的事情，高菊花（高一生長女）也遇到：

那時保安司令部山上的指揮所設在奮起湖，常常叫我去，抓我去整夜訊問，硬說我在二二八事變後就參加臺灣什麼蓬萊組織（名稱記不清了）。哇！我實在受不了，那時候的汪鄉長，到鄉家裏來，我就跟他說這樣很難過，天天訊問，晚上要從達邦走到十字路，再走到奮起湖，到奮起湖還不給我睡，一直問。[3]

從地圖看來，從十字路走到奮起湖，起碼要4小時吧？！加上達邦走到十字路要2小時，單程超過6小時的路程，天天訊問，說不是在整人，很難讓人相信。高英傑（高一生次子）讀書期間，也遇到被阻止他繼續就學、當老師的事，只因謠言說他是「共匪的小孩」。他記得數次遇到直接亮手槍恐嚇的：

……鄉內各村鄰都有兩條槓（中尉）參謀在活動，日日監視原住民的行動。幾次不先打招呼便闖入我家的那位參謀，時常故意露出手槍問我們吃飽沒有。……[4]

這樣難堪的羞辱，已是困擾不已，卻有更多是無法說出口的。

長女高菊花和父親有20幾年的父女情緣，她和父親相處的時間最長，也栽培她最久。父親把家裡交給她照顧，才20歲的她咬牙扛起。

原是國小老師的她，當時離職準備出國留學而自習英文，希望以後當個外交官。卻突然家中鉅變，她用派娜娜（Panana）的藝名去舞廳唱歌，曲風多元、多種語言，是唱跳俱佳的動感歌后，名氣不小。

1956年《大華新聞》的報導，內文寫到「是本省嘉義縣阿里山吳鳳鄉前任鄉長高王爺的大女兒」，稱高一生為「高王爺」，把中華民族的想法套到原住民身上，頗為怪異。並報導偏頗的說「大公主」因為家變下山，受到誘惑，淪入風塵成為賣唱歌女等等不實內容。可見黨政媒的抹黑意向。

1956年《攝影新聞》的報導，圖片說明：「歌星山地之花派娜娜，有人點她的歌唱，在麥克風前，沒有幾個觀眾，她卻也興高采烈的邊唱邊舞。」
圖片來源：《大華新聞》[5]

但她其實很害羞，唱歌只為了維持全家生計，9個弟妹之中，最小的才1歲左右（1951/12出生）。她三不五時下班就被警總找去約談，身為政治犯的女兒、美貌與才華兼具的原住民，一面被指控為「匪諜」、一面被恐嚇、脅迫。為了保護家人，她被迫為中華民國「招待外國人」，[6]原本準備去美國讀書，正值花樣年華的她，在黨國淫威下被應召、蹂躪。情治單位把她當成免費提款機使用，無形的枷鎖，始終存在。曾一度想放棄，但沒有逃離，只因她尊敬、思念的父親，請她代父職，照顧家人。直到最大的弟弟高英傑畢業後開始工作，照顧家人的工作才交棒給他。

曲折的人生，自父親離開後就一直跟隨者她，知道高菊花的故事，看著《派娜娜－傳奇女伶高菊花》影音專輯，[7]聽著她的歌聲，會目眶紅。

1956年《攝影新聞》的報導，圖片說明：「歌星山地之花派娜娜，有人點她的歌唱，在麥克風前，沒有幾個觀眾，她卻也興高采烈的邊唱邊舞。」
圖片來源：《攝影新聞》[5]

兩位原住民菁英領袖，鄒族高一生被人格抹殺，泰雅族林瑞昌除了被抹黑還被抹黃，黨國機器用盡手段要毀滅的人事物，表示他們是對的人、對的事、對的物，國民黨必除的心頭大患。

艱苦的歲月，雖然千辛萬苦熬過，傷痕依舊存在。高一生的家屬，是政治犯受難者家屬，也是受難者，經歷的事、面對的壓力，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像，每個人都有其心路歷程。也有其他受難者家屬熬不過的，選擇自我了斷。

高一生的遺屬，正面迎接挑戰，樂觀看待磨練，昂首挺立，如同高一生的期許：保持著山地先覺者家屬的氣概！

參考資料：

[1] 盧梅芳、蘇量義，文；黃志勳，圖，《杜鵑山的迴旋曲》，頁9-10。
[2] 張炎憲、王逸石、高淑媛、王昭文採訪記錄，《諸羅山城二二八》，頁175。
[3] 張炎憲、王逸石、高淑媛、王昭文採訪記錄，《諸羅山城二二八》，頁165-166。
[4] 高英傑，《拉拉庫斯回憶：我的父親高一生與那段歲月》，頁167-168。
[5] 〈京都茶廳的山地歌后派娜娜鬻歌一載靜候情郎渡海來〉，《大華新聞》，1956/9/1，4版。〈歌星山地之花派娜娜〉，《攝影新聞》，1956/12/25，1版。
[6] 周婉窈，〈優雅內面的創傷素描高菊花女士〉，《暴風雨下的中師－臺中師範學校師生政治受難紀實》，頁288-301。
[7] 野火樂集，《派娜娜－傳奇女伶高菊花 (CD+DVD)》，2020/2/28。http://www.wild-fire-music.com/野火樂集系列專輯/（2021/3/5點閱）。

（未完待續，撰於202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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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錄音】《派娜娜傳奇女伶高菊花》紀錄片－承擔的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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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月

2021-05-18

原住民自治先覺者高一生哲人．26－家屬堅韌挺過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