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16

台灣史101問──書評(7)


(source: 《台灣史101問》,頁256。1947年3月,上海《時與文》週刊刊登的漫畫。)
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董事長 楊緒東醫師
2013-11-11


*粗體字為楊緒東醫師撰寫之書評

自以為很大的中國官僚,就是要公然貪污腐化,目無法紀。

儘管台灣人民歡天喜地迎接所謂的「光復」,歡迎新來的「祖國」,但是新來的中國國民政府,誤以「征服者」的態度對待台灣。首先,國民政府在台灣設立了一個和中國大陸各省不一樣的制度,叫做「台灣省行政長官公署」,作為統治台灣的總機關。這個機關擁有行政、司法、軍事各項大權,好像日本時代總督府的翻版,延續了類似日本時代的殖民體制。因此,許多滿懷期待與理想的台灣知識份子,看到了這種體制出現之後,都失望的戲稱他叫「新總督府」,擔任台灣行政長官兼台灣警備總司令的陳儀,則被稱為「新總督」。戰後台灣的政治、經濟、社會各項資源,幾乎壟斷在這種所謂的「新總督府」的體制下,也為一年四個月後的二二八事件埋下了伏筆。
李筱峰,《台灣史101問》(台北市:玉山社,2013),頁254。

而最讓台灣人民不能忍受的,是官場上的貪污腐化。當時台灣民間把「接收」稱為「劫收」,譏稱接收委員個個「五子登科」(五子是:金子、房子、車子、位子、女子)。「劫收」後的貪污腐敗之風,讓台灣同胞開了50年未開之眼界。1946年1月底到2月上旬的《民報》上,有關貪污的新聞,就有六件之多,平均兩天一件,叫人目不暇給。
李筱峰,《台灣史101問》(台北市:玉山社,2013),頁255。

總之,台灣人民在慶祝所謂「光復」不久,所面對的局面是:政風腐敗、特權橫行、經濟壟斷、生產大降、米糧短缺、物價暴漲、失業激增、軍紀敗壞、盜賊猖獗、治安惡化……。經過一年半的蹂躪與掠奪,台灣社會倒退了三、四十年。因此在所謂「光復」的一年四個月後,終於爆發了二二八事件。
李筱峰,《台灣史101問》(台北市:玉山社,2013),頁256。

牽親引戚的政治文化,直到今日苗栗大埔暴政皆有傳承。

為何牽親引戚的政治,讓台人痛心疾首?為何「吃銅吃鐵」、「五子登科」的官場,開了台人50年未開之眼界?為何陳儀宣稱「公務員不揩油」,會引起台人詫異?為何外省軍人上車不買票、不排隊,台人忿忿不平?為何抗議的台灣民眾到專賣局焚毀器物時,不會搶奪錢財?反倒是號稱「清鄉」的官兵,卻會劫奪民財?……這些為何,可用半山人士連震東提醒國民政府的這段話來解答:「台人經過日本多年的訓練,過的是新生活,台灣人有洗澡的習慣,很清潔,勤儉……
李筱峰,《台灣史101問》(台北市:玉山社,2013),頁260。

殺人有理!台灣人民膽敢發言抗議,就是叛亂分子。

旅居上海的六個台灣同鄉團體,於事件中組團回台進行了調查,提出〈台灣旅滬六團體關於台灣事件報告書〉對於當時全島多處民眾遭屠殺的慘況,有如下的記述:

「屠殺方法殘酷無倫,(一)如基隆車隊用鐵絲穿過人民足踝,每三人或五人為一組,捆縛在一起,單人則裝入麻袋,拋入海中,基隆海面最近猶時有屍首。(二)高雄軍隊對集會中千餘民眾用機槍掃射,全部死亡。台北別動隊使用機槍及坦坦彈殺害平民。……(四)基隆軍隊割去青年學生20人之耳鼻及生殖器官,然後用刺刀戮死。(五)台北將所捕平民4、50名由樓上推下,跌成肉餅,未死者再捕以刺刀。(六)高雄將人釘在樹上,聽其活活餓死。(七)卡車上巡邏兵見三人以上民眾即開槍擊殺。(八)哨兵遇路過民眾,不問情由開槍擊殺。(九)各地大批逮捕平民、未經審訊即綁出槍決或半途槍決。(十)嘉義台南一帶人民因聞主席白部長一律從寬免究之廣播後,向當局自首竟被捕槍決。(十一)軍隊以清鄉為名,向民家搜查,將財物取去復殺人滅口。」

彭明敏教授的回憶錄,提到高雄地區的屠殺情形,這樣說:

「在二二八事件中,以及國民黨軍隊抵達以後數週內,高雄的情況很慘。在這時期,高雄要塞司令彭孟緝得到了『高雄屠夫』的惡名。比如,當許多高雄市領導人士聚集於市政府禮堂討論這次危險時,門突然被關閉而受到機關槍掃射;家人被迫在火車站前廣場觀看父親或兒子被槍決;在槍決之前,還有許多慘絕苦刑加諸人犯。」
李筱峰,《台灣史101問》(台北市:玉山社,2013),頁266-267。

邪惡凶暴的屠夫,在228展開對台灣人民的武裝殺戮。

彭孟緝接到南京電報:『8日前21軍可以陸續到台』的消息後,更加瘋狂起來了。2日(按:此日期可能有誤)晚下令高雄軍械庫,將庫存械彈盡盡裝備高雄傷兵,成立一個大隊,擔任高雄守備。自己指揮要塞部隊和獨立團部隊,對高雄、台南等地進行血腥屠殺;並說:『錯殺幾個人,沒有關係,一切由我負責。』因此不分什麼『暴民』、『順民』都成為他們邀功的對象。所以等到3月13日145師到達高雄隨後移駐鳳山時,所謂『台民暴亂』基本已經平息。先是145由鹽城、東台一帶開達雲港集結候輪開台的行軍途中,部隊晝夜行軍,一師七零八落,拖了幾十里長,三三兩兩,好似麻雀隊伍一樣。沿途官兵給養,到處劫奪民物,不給分文,還有強姦婦女的行為。紀律壞到極點,人民怨聲載道。而他們認為鎮壓台灣『暴民』的任務要緊,一切都顧不得了。

再者,中國記者王思翔,228事件發生時人在台灣,親歷了這場悲劇。他在《台灣二月革命記》(原名「台灣目擊記」,後改名「台灣二月革命記」,中國上海:動力社,1950)中,為我們留下了珍貴的史料。以下是他對3月8日以後的大屠殺的見證:

「3月8日,血腥的日子,國民黨援軍從上海和福州奉秘密的緊急命令調來,軍官們沿途編造謊言鼓勵了士兵們的殺氣。八日下午,他們從基隆上岸,大殺一陣過後,連夜向著沿途市街、村莊中的假想敵,用密集的火力掩護衝鋒而來,殺進台北市。此時,第一號劊子手柯遠芬已先行指揮台北軍憲特務,將數百名維持治安的學生逮捕槍殺,又殺入處委會,將數十名辦事人員處死,並誣指他們視『共黨暴徒攻擊東門警備總部、圓山海軍辦事處、樺山町警務處,企圖強迫政府之武裝部隊繳械』。以此為藉口,9日上午6時發布戒嚴令,『以搜緝奸匪暴徒,弭平叛亂』。」
李筱峰,《台灣史101問》(台北市:玉山社,2013),頁271-272。

大屠殺之後的大清算。

在「綏靖」之下,所謂「清鄉」又接踵而來。有些軍隊,假借「清鄉」之名,實行搜括勒索之實,試看王思翔這段報導:

「『清鄉』和『檢查』是綏靖的基本內容。自14日起,這種工作即在各地普遍展開,除經常而舉行的『突擊抽檢』(即不分晝夜、不通知、局部的檢查)外,台南市曾於17日特別戒嚴,全市交通斷絕,實施全面戶口檢查。凡戶籍錯誤及無身分証者,當然被列為『奸匪暴徒』,而家中缺少一人者也必追究歸案,由於統治者繼承了日帝的嚴密的戶籍基礎,幾乎沒有一戶一人能逃出魔掌。所有居住台灣的人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要被檢查,什麼東西將被當作『暴徒』的證據,誰也不知道是否有一個仇人這時會引導軍警來加害。軍警、特務們和與其相勾結的流氓,『清鄉』其名『清箱』其實者不少,而且他們又善於為了詐財勒索而構罪陷人。
李筱峰,《台灣史101問》(台北市:玉山社,2013),頁274-275。

怕有影響力的台灣菁英干政,就“殺”光他們。

在軍隊抵台進行的鎮壓與屠殺中,當局雖然捕殺了許多直接參與暴動與反抗的份子,但是許多未曾參與任何暴動的社會領導菁英,包括民意代表、教授、律師、作家、醫師、記者,也幾乎在同一個時段裡遭到整肅。根據學者的研究推斷,陳儀當局3月9日以後,即開始有計畫的逮捕台灣的知識菁英,各地地方領袖、社會名流,紛紛被捕,有的下落不明,有的公然處決。他們之中,絕大部分的人都未曾參與任何暴動,但卻慘遭不測。

例如: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留學歸來的台灣第一位哲學博士、台大文學院代理院長林茂生教授,於3月10日清晨被情治人員帶走,一去不回。據聞,他的屍體被裝在麻布袋內,丟入淡水河裡。

同樣也是從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留學回來的台灣本土金融先驅、大公企業的創辦人陳炘,於3月11日清晨6時許,在病榻中被刑警叫走,也一去不回。

省參議員、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的宣傳組長王添灯被憲兵抓走,最後遭憲兵第四團團長張慕陶命衛兵在其身上澆淋汽油,點火燒死。
李筱峰,《台灣史101問》(台北市:玉山社,2013),頁279-280。
(未完待續,撰於2013/0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