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25

搶救蕭曉玲老師

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郝龍斌一綱一本的蕭曉玲老師在政黨未輪替前就遭到報復;後續又有東吳大學對教授的言論限制、政大對莊國榮的政治懲罰、吳釗燮即將成為流浪教授.....新的白色恐怖已經在教育界展開,請大家踴躍連署,支持仗義執言的蕭曉玲老師,我們的教育不能開倒車!

反對不符程序正義的審判,人本呼籲全民連署

人本教育基金會新聞稿97/04/25

一個老師無辜被提報「不適任」整肅已經四個多月,並創下教育史上最快速解聘案例,我們搶救了四個多月,遭遇到最大的困難就是「什麼指控證據都看不見也拿不到」,當「解聘」的證據只能讓你用「聽」的時,正義在哪裡?

於是當四月十一日吳局長在議會承諾,一個星期內提供蕭曉玲老師所有的審議資料時,我們為蕭老師感到慶幸,因為,正義終於露出一線曙光,蕭老師終於有機會面對指控實質上為自己辯護。

雖然我們跟吳局長在一綱一本的問題上看法歧異,但對於吳局長的個人誠信仍有著高度信賴,也願意相信這不是個政治案件。然而,這些高興竟然還是太早。兩個星期過了,教育局還是沒有提供任何資料,他們說這一切都是機密!

我們對吳局長的食言失信感到極度失望,我們對蕭曉玲老師的不幸遭遇感到難過不平,然而,我們還是寧願相信是吳局長手下的人欺瞞了局長,不顧局長對外誠信就是不願提供原始卷證,因此,我們願意再給吳局長一次機會,鄭重要求吳清基局長:

1. 嚴守程序正義、立即拿出證據
2. 懲處中山國中校長偽造文書

我們也呼籲社會大眾:上網連署支持受害者蕭曉玲老師。
連署網址:http://hsiao2008.tw-npo.org/

在遭逢打擊一切成空的現在,只有大眾支持正義的呼聲才是支撐她堅強走下去的力量。

*>蕭曉玲案大事記

*深度瞭解,來看4/11北市議會質詢蕭案過程
>http://tw.youtube.com/user/hd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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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報導】
蕭曉玲最寒冷的春天
〉專訪中山國中老師蕭曉玲
◎蕭紫菡

訪談之前,她才剛從一場浩劫裡走來。二○○八年二月十三日下午四點,中山國中校門口聚集了二十~三十位學生,拉起白布條,她的名字、「不適任」、「離開」等字眼…斗大地在空中晃著。這群十多歲的孩子指著她,大聲地喊著:「你走開!你這爛人!」、「爛老師!」「你不適任啦,離開我們學校!」…

那是她此生至今最長的兩分鐘,她內心激動地踏出大門,在她任教十年的學校附近的路邊,坐下痛哭。

她是蕭曉玲,是台灣第一個站出來公開反對一綱一本政策的老師,是揭露中山國中積欠測驗卷費案的老師,同時,也是歷年來遭校方以最快速度解聘的一位老師。

在教育局還在調查解聘案的這段時間裡,蕭曉玲依舊得到學校上班,只是,校內同時在對她進行檯面下的另一種戰鬥。出來抗議的那兩班學生常說,他們不要來上課,來了也不帶課本,她在台上講課,學生會在底下嘲諷:「唉呀,你以為你自己是老師喔…」

「校長也說,只要被查出有向記者爆料的『共犯』,將會『比照蕭曉玲辦理…』。但,你問我要不要離開學校?我還是不要。」

擦乾眼淚,蕭曉玲穩穩地說:「雖然,這真的是一場很大的凌遲,離開這個戰場,到外頭去打訴願是最好的。但是,我反覆問我自己:『我沒有錯任何事,為什麼要離開?』從小,即便是我爸說謊,我都會理直氣壯地戳破他…他很擔心我這女兒太直,跟別人不一樣,當時我不懂,到了四十歲我終於懂了,我的直,就是我總是堅持,說出我應該說的話。」

「我成了整個事件的祭品!」 

問題常在於,對於「應該說出什麼話」,蕭曉玲與身邊的人時常認知不同。好比在二○○八年一月二十三日,那場決定她去留的教評會上,有人勸她,縱然學校欠費是個事實,但,她何不把握這最後的機會,拉下臉,道個歉,至少讓校方有點面子,凡事好談。

然而,當天,她仍為自己做了這麼一場最後的辯白:
「這件事情的重點是,學校欠了書商十幾萬,而且在開學的時候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學生、老師們到處講,後來家長向記者爆料,記者來問我的時候,我可以說謊嗎?我如果說謊,那不是一種反教育嗎?對我來講,我是說實話,校長也說了實話,因為記者問她的時候,她也說:『用測驗卷確實不妥。』我不知道為何說實話是有損校譽…」

最後的機會,她還在企求大家能更面對真相,講出事實。當然,那天她被解聘了。

「一直到現在,我都不覺得被解聘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對她而言,真相本身很單純,複雜的是人。

當初,不只一位老師私下跟她抱怨過,為什麼導師要擔下收測驗卷費用的責任,事件中的導師,也都曾欣然接受記者採訪,說出積欠測驗卷費的事實。然而,在校方展開「是誰將家醜外揚」的調查行動後,這些老師卻躲到一旁,指明是蕭曉玲一個人向媒體告發,並說他們不知來訪的人是記者。在日後的教評會上,這些過去曾與蕭曉玲要好的同事,也都舉手支持,將蕭曉玲列為「不適任」。

「他們跟我說:『對不起,其他人都舉手了,我不好意思不舉手。』我非常難過,為什麼台灣的教育工作者,這麼沒有教育理念和反省能力?整個事件,我成了祭品,現在沒有人會再去談欠費的事,沒人去質疑給學生考大量測驗卷是否合理?全部只要打我『不適任』就好,一個要立刻驅逐的引爆彈…然後,風頭過了,校內還是在偷偷使用測驗卷,欠錢的事也沒有人再追究。」

一個孩子說:「我要去見家長會長,請他放過你。」

事發至今,蕭曉玲曾經有過好一段的低潮。「有一天,當我發現,人在乎工作時就會綁手綁腳,不在乎時卻可以海闊天空,我就重新有力量繼續走下去。我可以不要這份工作,但我一定要捍衛自己應有的尊嚴,那不能靠任何人給我,只有我自己能爭取。」

這段日子,家裡常瀰漫一股低沈的氣氛,蕭曉玲的先生常在心疼之餘,搖搖頭嘆口氣說:「我看全世界就我老婆會一整天在仗義直言,橫衝直撞而不顧後果。你離開也好,你真的不適合那個環境。」

先生說的其實沒錯,早在事件發生之前,蕭曉玲就常感到自己與這教育環境格格不入。她常懷疑,周圍這些人到底是不是教育者?曾經,有一個聽障的學生,從開學時就發現自己聽不到導師講課的聲音,家長請聽障公司與導師開個會,商討如何替學生調助聽器的頻率,而導師始終不來開會,還表示希望學生能調到特教班,從學期初到學期末,聽障生從未聽見老師講的任何一門課。

許多人都知道聽障生的困境,但,只有蕭曉玲在得知後,主動請相關單位幫忙處理此案。聽障生很感激,常打電話到蕭曉玲家聊天,「我家人常說:『蕭曉玲,你很厲害,我們接起電話完全聽不懂他在講什麼,為什麼你聽得懂?』不知道,我就是仔細聽,就聽得懂,聽不懂,我會想辦法用其他方式與他溝通。」

另外,還有一個孩子,因為個性封閉,不擅溝通,常在班上遭到排擠。直到有一天,他在音樂教室裡發現了一架鋼琴,他跑去問音樂老師蕭曉玲說:「老師,你的鋼琴可以借我彈嗎?」當時,蕭曉玲問他:「你是不是對彈琴有興趣?」他點點頭,蕭曉玲說:「好,我為你打一把鑰匙,請你收好,以後想來彈就來彈。」爾後,蕭曉玲還打電話告訴他媽媽說:「你兒子的音樂天份很好,是個天才,他只是不擅表達,請你讓他有機會用音樂去發洩。」

在事件爆發後,有一天,蕭曉玲在走廊上遇見這孩子,問他要去哪裡,這個孩子告訴她:「我要去見家長會長,請他放過你。」

不是主張「一綱多本」的關係?

「這段時間,有許多學生私底下支持我,但他們說,他們被某些在學校比較『大尾』的學生威脅,不能公開支持我,因為學校的大人也一直暗地在鼓動孩子,塑造這股威脅、壓制的氣氛。有些學生只能選擇寫暱名的卡片,偷偷塞在門縫裡給我,替我加油。」蕭曉玲說。

而在那幾天,也有個因涉入刑案,目前在少年輔育院的孩子,寫信給蕭曉玲,信裡他說:過去學校老師那麼多,只有蕭曉玲願意真心地關懷他,讓他感覺到如母親般的溫暖,並提到:「老師,你不要太難過,『三人成虎』你沒有聽過嗎?」就在許多學生聽聞學校大人的說法,氣憤蕭曉玲將「家醜外揚」「害老師都不能使用測驗卷」的同時,更有另一群曾受蕭曉玲幫助的孩子們,默默地支持蕭曉玲。「有人問我,怎麼不去找這些孩子的家長,出來替我說話?我很清楚,不會有人敢站出來,因我幫助過的孩子大部份是弱勢,正因為是弱勢,所以不會有發聲的空間。」

相對於面對弱勢孩子的軟,是她面對當權者時的硬。

「在我站出來反對郝龍斌『一綱一本』政策時,我母親常為此跟我吵架,覺得我為何拿雞蛋砸石頭,導致現在這種下場。罵到後來,我跟她說:『我當時就是不知道會有這種後果,現在我也沒有退路了,你要我怎麼辦?』後來,她陸續接到很多人的電話,有退休老師跟她說:『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個非常勇敢的女兒?』還有律師主動說要來幫忙,母親才開始轉而支持我。」

校方曾跟她說,整件事與她站出來反對「一綱一本」政策無關,並沒有什麼「白色恐怖」問題。「二 ○○八年二月十二日,台北市教育局副局長林騰蛟在不續任教師審議小組會議上,也是跟我說:『這跟你提告一綱一本無關。』我跟他說:『我也很想這麼相信,但教育局從來沒有這麼快速地處理過一個不適任教師的案子,學校在二○○八年一月三十日將我的解聘案發函教育局,我當天就同時收到教育局的調查會議通知;督學來我們學校調查,也公然說謊,說我上課遲到十一分鐘,但完全不是事實,叫我怎麼不懷疑?就連我們學校的教師會會長盧坤宏,也曾指著我說:閉嘴,不准談一綱多本,我們全都反對!…』」

義無反顧的抉擇

問蕭曉玲,若能再來一次,還會做出反對「一綱一本」政策的選擇嗎?蕭曉玲斬釘截鐵地點頭,說:「從我自己的孩子,和教過的學生身上,我真實地看到一綱多本才是一條對的路,為什麼不能站出來表達自己支持的理念呢?」

蕭曉玲說,多年前,班上有個學生,在小學五年級時本來要去澳洲念書,在那兒念了半學期卻發現自己無法適應,才回到台灣。他告訴蕭曉玲:「那裡上課太輕鬆了,沒有課本。考試時,就叫我們去找資料,我不知要怎麼念。」蕭曉玲說,那時,他才發現原來別人的教育方式如此開放,而台灣的孩子在僵化的制度下,反而變得只會念教科書。

「除此之外,我的孩子從小也就喜歡多方涉獵書籍,在不同的知識裡,他自己可以統整得很好,從他身上,我更體會到一綱多本的重要性。所以,我站出來支持。」她說,常覺得奇怪,為何身邊許多人明明也支持一綱多本,卻不敢說?這個問題,與許多人不解她為何能心無旁騖地,公開支持一綱多本或揭露學校弊案,是一樣地微妙。大夥兒不是不明白是非對錯,而是無法像蕭曉玲那樣,義無反顧的只做對的事。

學校這個環境,大家習慣檯面下的抱怨與壓抑,更甚於檯面上的表態。事情發展至此,每天,她還是要提起勇氣去工作,她說,踏進校門時,她會想著:「我如果退縮,以後支持一綱多本或想說實話的老師,都會噤若寒蟬;而如果因為我的事,能喚起其他老師的覺醒,一切都值得。」

為了能夠言行一致…

偶爾,蕭曉玲也會回想自己當年想成為老師的種種初衷。

十多年前,她還是個從音樂系畢業的學生,不確定自己最想做的是什麼,直到有一年,她到某所高中任教,發現自己很喜歡教書,因為,在傳遞知識的同時,她可以和學生交流各種思想。

「尤其在一些不被重視的孩子身上,我常看見自己的影子。從小,我功課就不太好,在那個年代,功課不好的孩子總是被老師認為是壞學生。我高中同學常說,『蕭曉玲,你就是那種被老師罵,還會把臉偏一邊瞪老師的那種學生…』當時的大人多半對我採取否定教育,因此,我國高中都不太快樂。但是,常跟父親去聽很多黨外人士的演講,從小就接收了很多民主、人權的言論,那時我就想:面對不公不義的事,都應該要挺身而出。」

也因此,當她發現,自己當了老師之後,可以替比較弱勢的學生說話,並在對話的過程裡對學生產生不同的影響時,她變得非常熱衷於教學。「如果我有機會喚醒學生對人權和民主的思想,我就有辦法去影響下一代。」

所以,一切至今沒有後悔過。對她而言,替失聰的孩子說話、給被排擠的孩子一個練琴的空間、支持一綱多本、揭露學校弊案…都是為了言行一致。她堅持無懼地說出心中的真理與真相,並學習將它承擔起來。

進出校門,也許變得比較沈重,但,她依舊擁有一種無比的自信,她說:「說我天真也好,我相信我現在做的事情,意義會在未來被看見。不說實話,我能明哲保身,說了實話,也許現在很糟糕,但,至少我的孩子和學生,在多年以後,會知道我是個非常尊重自己的人。」

這是蕭曉玲,一個無論天塌下來幾次,痛哭完,都還要繼續說出她「應該說的話」的人。

(原文刊載於人本教育札記226期,中山國中解聘案專題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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